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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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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滿月,然而被層層烏雲遮住了大半的月光的外界並不算清晰,就連原本那些商店裏透出玻璃的光源都在進入居住區之後消失無蹤,隔著只有一大段路才有一個尚算完好的路燈,投下一小片昏暗的光。

勉強能看清腳下路況的兩個人就這麽安靜地前進著,彼此之間誰都沒有和對方搭話的意思。千裏落在對方稍後兩步遠的地方,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對方的身上。

自己怎麽就真的跟著他走了呢?

不知第幾次,千裏這樣想到。

僅僅是因為感受不到惡意就這樣隨便和來路不明的男性離開實在不是什麽明智的事情,但是對方就是有種奇怪的氣質,讓生出平靜。

是一個奇怪的人。

思索之間,下意識跟著對方的千裏措不及防地察覺到對方停住了腳步,她停下差點撞到對方後背的身體,向著右邊挪了挪。

“到了。”

織田作之助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他先是進屋打開了燈,暖色的光一下子透過門點亮了周圍的空間。

千裏看著紅發的男人茫然地盯著門口的鞋架,一直都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明明依舊神色寡淡,卻莫名給人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她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向鞋架,上面只有一雙的拖鞋分外惹人註目,證明了屋子的主人單身獨居男性的身份。

日本的話……好像不穿拖鞋也行?

果不其然,在意識到自己完全沒有準備地就把小女孩帶進家的“錯誤”之後,織田作之助轉身看向千裏,也沒有把那唯一的拖鞋拿出來讓誰穿的意思,只是側身,又讓出半個空間。

“抱歉。”

他的神色已經不覆剛才的無奈,疑問的句式被他平淡的語氣硬生生地說成了肯定。

“裏面的話應該還算幹凈。”

“那麽……嗯,打擾了?”

千裏試探性地說出這句印象中的日本進門必說話語,就順著對方的意思脫鞋進入。在身後織田作之助鎖門的聲音裏,目光在整個房間一掃而過。

典型的型獨居公寓,空間並不算小,卻被收拾得幹幹凈凈,幾乎沒有淩亂的感覺。

——除了不知為何亂糟糟落在沙發上的一件外套。

“你先隨便坐。”

織田作之助從門口回到客廳,一眼就看到了千裏目光停頓的沙發,他面不改色的把早上出門忘記收拾的外套拎起拿走,滿臉正直的轉移註意力。

“需要晚飯嗎?”

跟人回家住人家的就算了,自己還要吃人家的嗎?更何況都這麽晚了,怕不是夜宵吧。

千裏這麽想著,果斷決定拒絕。

“謝謝,我不……”

話還沒說完,肚子就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咕~”

明明聲音一點都不大,甚至隔得遠一點估計都聽不見,但是在千裏耳中卻又和打雷一樣響亮。

……我這不爭氣的肚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沈默了一秒,擡起頭認真地看向織田作之助,聲音分外誠懇。

“我真的不餓。”

是的,她早就餓過勁了,現在非但沒有餓的感覺甚至連食欲都沒有多少。

織田作之助突然覺得有點想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移到千裏的肚子上,下一秒又像是知道自己這樣的目光很失禮地挪開。

“請相信我,真的。”

千裏表情真摯,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只要自己不覺得尷尬,那尷尬就追不上她!更何況她也沒有說謊。

“我知道了。”

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千裏的話,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沒有絲毫嘲笑的意思。他只是把手中的外套連著自己身上的一起塞進洗衣機裏,又直接越過客廳來到冰箱前。

打開的冰箱飄出一陣涼意,裏面並不算滿的東西也呈現在他的視線裏。

平日裏喝的咖啡是絕對不能給小孩子晚上喝的,但是朋友都沒有的單身男人的家裏怎麽會有果汁?

不過……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定格在一瓶白色的液體上。

雖然是用來摻進咖啡裏的,但是現在也只有牛奶可以了。

念頭剛剛出現,就果斷被采用。織田作之助拿了新買的還剩下大半瓶的牛奶和一些材料,直接起身去了不遠處的廚房,挽著衣袖在裏面忙碌起來。

食物的香氣從廚房裏緩緩飄出,已經安靜下去的食欲又重新被勾起。沒一會兒,織田作之助拿出兩個盤子放到一旁的飯桌上,又把熱好的牛奶放到其中一邊,看向沙發上小貓一樣隨著他動作轉動眼珠的千裏。

“嘗嘗嗎?”

他做出邀請。

“我自己的話也只能做出這種簡單的東西。”

“……謝謝。”

做都做好了,千裏也沒有矯情的意思,她直接站道謝,起身坐到飯桌上。

不擅長做飯,也有食堂和常去的飯館,最多只在家裏給自己弄一頓簡單早飯的織田作之助現在做出的東西完全是早飯的風格。

炒蛋培根加面包片,就連那杯被熱好的牛奶都在加深這種印象。

然而屋子裏唯二的人絲毫不覺得這份擁有早餐風格,又被稱作晚飯的宵夜畫風有什麽不對

千裏安靜地吃著這份難得熱乎的食物,垂下的眼眸裏滿是感嘆。

在這邊這幾天過得太艱難了,黑心到恨不得扣光工資的老板;因為年齡而哄孩子一樣對待的雜志社;出個門都要戰戰兢兢的,半夜外面滿是槍聲的小旅館……

種種種種都是她十幾年的人生裏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的,傳說中的社會殘酷這次可以說一次體驗了個遍。

不愧是社會,還是日本早期的,有很多發色瞳色一點都不亞洲的架空社會!

想到這裏,千裏忍不住略微擡起頭瞄了眼桌子對面發色同樣一點都不亞洲的織田作之助。

不管怎麽說,就沖這頓飯,就算是斷頭飯她都認了。

小小的孩子鼓著腮幫子認真咀嚼的模樣像極了林間抱著松子啃的大尾巴松鼠,就連那自以為隱蔽的偷瞄都像是小動物警覺的一瞥。

隨著盤子中的食物一點點減少,小動物原本還隱約間存在的警惕也肉眼可見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肚子被填飽的滿足。

不如說這個時候倒是沒有了他一開始所想的樣子,至少不管是什麽時候的他都不會輕易地放下戒備。

而這樣的對方反而有些……更加可愛了?應該是這個詞吧?

所以說到底是不同的。

織田作之助想。

生活在這裏的任何人都不會僅僅因為一頓食物而放下自己的戒心,哪怕是更加幼小的孩子。

因為不夠警惕的人在這裏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果然還是讓她早些離開才好。

心裏做出決定,在一片安靜中,織田作之助打破平靜。

“今天你先在臥室裏住下,我在沙發。”

嗯?我臥室你沙發?主次關系是不是反了?我一個被撿的怎麽想都應該住沙發吧?

千裏擡起頭,看向發出聲音的紅發青年。她剛要說些什麽,就被對方的下一句話打斷。

“明天我送你去警局。”

幸好他明天放假。

一想到這裏,織田作之助一陣慶幸。

不管發生了什麽,除了黑手黨的事,去警局總是沒錯的。

橫濱的警察並不是不做事,而是因為這裏的黑手黨實在是不是他們可以管得上的,本就和他們在立場上天然敵對的警察們可敵不過已經紮根在這片土地上的黑幫。

而且最近橫濱的局勢暗流湧動,雖然他一個底層黑手黨小職員怎麽都不會聽到更深的消息,但是風雨欲來的感覺還是會有的。

所以把這樣一個不屬於這裏的女孩子交給警察,織田作之助也是放心的。

不屬於這裏的她會被送回原本的地方。

“警局……嗎?”

千裏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下來,她小聲的重覆著這個地方,少見的金色眼眸裏帶著模糊的默然。

話說穿越過來的她……根本就是個黑戶吧?

“過於麻煩了。”

千裏趕緊推托。

“我自己也可以……”

果然這飯不是好吃的,幸運總是伴隨著不幸。要是過去了被當成偷渡的那就真的鬧笑話了,誰知道她會被怎麽樣?電視裏的偷渡客可是會被沈屍或者賣去非洲挖礦的啊!

“如果你能說出別的去處的話。”

織田作之助像是早就想好了應對方法一樣平靜接口。

“如果你能找到你的監護人,或者有什麽苦衷的話。”

千裏瞬間沈默下來。

監護人個鬼,她現在就是一黑戶!苦衷是她是個穿越的,但是這種東西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千裏一言難盡地看著滿臉寫著正直的織田作之助,欲言又止。

這位好心的大哥,如果我說其實我失憶什麽都不記得了,你願意相信我嗎?(真城)

到底,說不出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的千裏在織田作之助平靜的目光下消了聲音,在沈默中把剩下的食物都塞進嘴裏之後,主動承擔洗碗的後續。

後面的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住了對方的家,睡了對方的床,第二天又吃了人家做的早飯。

千裏已經幹脆放棄了說服對方讓自己一個人離開,心裏開始認真思考怎麽偷跑和糊弄警察。

話說這裏好像還有專門的貧民窟來著,真不敢想象竟然還有這種地方,她生活的0202也只是新聞裏聽說過,還是其他國家的。

要不到時候就說自己其實是個孤兒然後脫身怎麽樣?

亦步亦趨地跟在織田作之助的身旁,就在千裏甚至想到假裝尋找走失幼弟的時候,頭頂卻突然響起了紅發好心人的聲音。

“放心,看到你進去之後我就會離開。”

千裏:!!!

他不進去嗎?

千裏一楞,瞬間狂喜。

太好了他不和自己進去,這樣自己就有操作空間了!

身高的差距讓織田作之助只能看到對方頭頂翹起的一撮頭發,原本隨著主人心情軟趴趴的頭發在他說話的時候甚至受驚了一般彈了彈,看著還挺有趣的。

那句物似主人形說的就是這個吧?

心裏想著和說出的話毫不沾邊的事,織田作之助的神情卻正直到讓人根本看不出他心裏在開小差。

“那邊就是警局了。”

停下腳步,織田作之助擡手給千裏指著不遠處的某個招牌。

“進去和警察說出自己的困難就好,他們會幫助你的。”

至少可比他這個底層黑手黨好多了,在幫忙這方面,說不定還會更有對付小女孩兒的經驗。盡管他看著很淡定,但是其實他根本沒有一絲一毫和這個年齡的女孩兒相處的經驗。

不過現在看來好像還不難溝通,說不定自己也有那麽一點和小孩子相處的天賦呢?

“我知道了。”

已經到了警局門口,千裏也不想別的了,她轉而走到織田作之助的面前,擡頭認真看向對方。

“我可以知道先生的名字嗎?因為先生幫助了我,所以我想要知道先生的名字。雖然對您來說可能不值一提,但是我會一直記住的。”

這可是自己在這裏遇到的第一個好人啊!(震聲——)

名字……什麽的。

完全沒想到千裏會突然問這個,原本只想看著人進警局就離開的織田作之助楞了楞,心裏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因為幫助就這麽鄭重的說這種話什麽的……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不過好像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織田作之助。”

紅發的青年用著平淡的聲音說著。

“我的名字是織田作之助,記住什麽的就不用了,你能夠離開橫濱就很好了。”

他聽著冷酷無情實則幹巴巴地說完這句話之後,也不等千裏再反應,下意識地扭過頭躲避對方的目光,看向警局。

也因此錯過了千裏因為震驚而睜大的眼眸。

“去吧。”

“那個……我的名字是千裏,有機會會報答您的。”

幾乎是麻木的說完原本剩下的估計,千裏毫不猶豫的轉過身背對織田作之助,她註視著警局,擡起腿一步一步的向著警局前進,步伐異常平穩。

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時的她心裏到底掀起了怎樣的風暴。

織田作之助,織田作之助……

她的心裏重覆地念著這個名字,有些暈乎乎的腦袋幾乎是在瞬間出現了某些資料。

紅發、藍眸、織田作之助的名字,外加外面時不時就能看見的持槍人員和黑幫大戰,以及這個時期的日本。

不會吧……不會吧!本來以為是街上隨處可見的紅頭發中的一員,結果……

第一次見面覺得莫名眼熟的時候就應該猜到了才是,自己是瞎嗎?不不不,應該是二次元轉三次元有點不一樣的問題!最主要的是莫得孩子的織田作沒有靈魂!(?)

話說自己竟然是在這樣的世界裏,也太特麽危險了吧!高危熱血番那是人呆的地方嗎?再加上之前看見的咕噠子……世界要毀滅人理要燒卻了嗎?

不不不,也不一定,而且只是一個織田作之助的名字而已!萬一是同名同姓的人呢!萬一是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作品呢?

擡起的手握在了帶著涼意的扶手上,只是比手掌略低的溫度卻讓千裏不由自主地一個激靈,她下意識擡起頭,入眼的就是映照在警局大門玻璃上自己陌生的金色眼瞳。

千裏:“……”

算了……

二次元就二次元吧,現在最應該想的就是怎麽過了現在這一關,警局之後還有怎麽養活自己的事要幹呢。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千裏定了定神,推開大門走向警察局。

“您好,我的錢包不小心丟了,能先掛個失物嗎?”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從千裏轉身就一直註視著她,一直到對方進入警局,為了方便他還特意轉移了一下位置。

盡管隔了一個馬路,但是良好的視力依舊讓織田作之助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背對著他的千裏和一位女性警察說了什麽,然後女性警察又領著她填表。

看來應該沒問題了。

這樣想著,織田作之助安心地離開了。

織田作之助安心了,千裏也安心了。

生生在警局裏磨蹭了好長時間才出門的千裏確定織田作之助完全離開了之後伸手摸了摸自己兜裏唯一的水果刀,順著墻邊往來的時候相反的地方走著,開始思考今天到底要怎麽過下去。

——果然還是要找到能打工的地方才是,包吃包住就更好了。可惡,現在這種網絡不發達的時代對作者來說實在是太不友好了!

分外想念那些自己一更新底下無數讀者嗷嗷叫著撒花的千裏回憶著往昔自己“風光”的時候,路邊卻突然響起了陌生的聲音。

“隊長!就是她!我今天看到她和打傷了相田的那個紅頭發男人在一起!”

千裏:???

她下意識擡頭看向聲源處,四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正站在一個馬路之隔的對面,其中一個還激動地伸著手指向自己這邊的方向。

紅色頭發?莫非……

千裏趕緊轉頭左右看了看,發現四周除了自己根本沒人。

哦豁,看來打工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邊了。

她深吸一口氣,不準痕跡的後退一步,在四個西裝大漢直勾勾的目光裏轉身拔腿就跑。

“隊長她跑了!”

“追!”

穿越之前是不愛運動的死宅,穿越之後也僅僅是打了一陣工,又廢又弱雞還不認識路的千裏沒一會兒就被四個西裝大漢包抄在路口。

“果然就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兒。”

千裏狼狽地喘著粗氣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紅色的血跡從膝蓋的一小片流下一道痕跡,一直到小腿。她沒有回答對方的話,垂下的金色眼眸只是盯著地面,裏面晦澀不明。

艹,從小到大從來沒這麽奪命狂奔過,不僅摔跤還崴腳了,這下感覺要完……

四個人逐漸靠近,最終停留在距離千裏三步遠外的地方,居高臨下地註視著她。

“行了,我們也不是什麽好人,僥幸的心就不用有了,沒有人會來救你。”

其中的領頭隨意地擺了擺手,最右邊的一個小弟直接上前,繼續問話。

“說吧,那個和你在一起的紅發男人的詳細情報。”

小弟咧開嘴,臉上能嚇哭小孩兒的疤痕猙獰著變幻,言語之間滿是恐嚇。

“老實說出來的話興許我們還能饒你一命,畢竟在這橫濱裏,人命可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千裏:“……”

這威脅好老套哎……

心裏甚至還能游刃有餘地吐槽,千裏依舊低著頭,假裝很害怕的樣子,用帶著顫抖的聲音小聲回覆。

“我……我不認識他,我只是偶然碰見被他幫忙了而已。”

好歹是幫了自己的好心人,區區威脅就想讓她賣人?

“偶然?幫忙?”

小弟的笑容裏帶著冷意,他伸出手捏住千裏的下巴,把她的頭擡起。

“你以為我們會信嗎?”

金色的眼眸毫無保留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在浮於表面的害怕下,是任誰都能看出來的平靜。

在墻壁所投下的陰影裏泛著近乎於金屬的質感,卻又更加通透,甚至帶出一種模糊的冷漠與無視。

“有種,但是沒用的人只有一個下場。”

黑西裝的隊長從懷裏掏出槍,面無表情地上膛。

下一秒,有什麽冰冷的東西抵上了她的額頭,隨之而來的是同樣沒有溫度的聲音。

“現在,你還確定嗎?”

千裏覺得自己幾乎是要笑出來了。

明明是如此緊張的時刻,生命中最接近死亡的時候,心臟的跳動也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血液的流動仿佛也清晰可聞,然而大腦卻又冷靜到異常,如同機器一般不停地運轉。

生理與心理截然相反,還真是難得的體驗,如果當做是個夢也不錯。

她這樣想著,金色的眼眸平靜地回視對方,唇角上揚著勾起微笑,落下自己的回答。

“是的,我確定。”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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